母亲今年七十多岁了。 每次回家看望她老人家,我都会回忆起四十年前家里的情景。 记忆里,母亲房间里的火炕上总有几样东西叫人难以忘怀:一把黍秸笤帚,一盏用小玻璃瓶做成的煤油灯,再就是一个用旧报纸糊成的针线笸箩。另外,炕旮旯里还有一根滑溜溜的杵衣棍。这些,几乎就是那些年母亲手里很珍重的家当。 那时候,买不起新衣服,父亲和我们兄弟几个的衣服无论春夏秋冬都是母亲一针一线在就着那盏煤油灯的光亮缝制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家人的衣服缝了又缝,补了又补,那个针线笸箩就成了我们一家人的缝纫“百宝箱”。 无论是父亲干农活身上沾回的草屑,我和弟弟地里打滚弄到衣服上的干土、灰尘,母亲都会用那把黍秸扎成的笤帚给我们一一扑打干净。倘若衣服太脏,母亲就会让我们脱下来拿到河边用那根溜滑的杵衣棍一遍遍捶打漂洗干净。 那时候,在娘的眼里啥时候能吃上白面,啥时候能穿上不用补丁摞补丁的衣服,啥时候能把那盏昏暗的油灯挑亮了就好了。 转眼间,改革开放已经历四十个年头了。 母亲炕上的那盏小油灯早就被雪亮的LED灯取代,炕上的笤帚换了一茬又一茬,只是不再用它给我们清扫衣服上的灰尘了,炕上的针线笸箩被我当成古董收藏起来,取代针线笸箩的先是由俺媳妇的蜜蜂牌脚踏缝纫机,替换成了现在的电脑缝纫机。而那柄杵衣棍早已不知去向,家里的洗衣机也由单筒的换成了双桶的,现在又有双桶的换成了智能滚筒的,一家老老小小身上的时尚衣服替换、清洗早已不是什么话题了。 母亲上了年纪,只是耳朵有点背。如今,她最关心的事情不是吃不到白面,更不是穿不上新衣服,而是时常问道啥时候能再吃顿糙菜粗粮,啥时候能穿件纯棉衣衫,啥时候还能再用用她的老古董——针线笸箩…… 前天,我和妻子、儿子回乡下老家给母亲过寿辰,她附在我耳边悄声说:娘老了,要是和你爹俺都能活到一百岁还不用你们弟兄几个伺候就好了。(董桂忠)(新区作家协会)
编辑:徐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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